文化快餐时代的古典文学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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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21世纪，伴随着高速的经济增长给社会带来的相对富裕，全民的文化需求也像旺盛的物质需求一样蓬勃高涨。教育水平的普遍提高也在无形中滋养了这种需求。当央视的百家讲坛和中华诗词大会创下令人惊讶的收视率后，学界和出版社开始意识到一个文史知识的巨大市场已悄然形成。

不过，同时也可以想见，一个满足大众消费的巨大市场，很难成为精致文化产品和高雅文化品味的流行区域。公众文化水准的标尺决定了文化产品的基线，都市快节奏的生活也圈定了文化消费品的形态。当美团外卖越来越占据我们的餐桌时，简单粗浅的文化制品也在占满手机、电视屏幕和各种纸媒。简、粗、快的特性，不再只意味着品质，更意味着风格和时尚；不再只体现为餐食的潮流，也将成为主流文化的标签。快餐的时代，需要配备快餐的文化，一如炸鸡搭配孜然、椒盐，薯条搭配番茄沙司。

进入新世纪以来，古典文学首先充当了文化快餐的素材。央视百家讲坛、中华诗词大赛等节目，凭藉现代传媒的巨大影响力，在迎合社会对传统文化的旺盛需求之余，也将古典文学的普及和传播引向快餐化的方向。应该肯定，视听媒体对古典文学作品的普及和传播是功不可没的，如果它寓教于乐的形式能促进社会对古典文学的兴趣和关注，更是善莫大焉。但现实却是快速、简单、平面的视听接受排挤了传统的阅读，反而造成对书籍的疏远，甚至扑灭上世纪80年代鉴赏辞典热所燃起的阅读热情，这就需要我们警惕了。视听取代阅读，不只是文化接受方式改变的简单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能是文化繁荣的表象下潜藏的一个危机。手机、电视这些视听媒体无疑有着声画兼容、形象生动的优长，但其传播的瞬态方式同时也带来平面化、肤浅化的弊端。当被动的听讲取代了自主的涵泳玩味之后，人们会安然满足于享受视听之愉，而将书卷束之高阁，不再有深入阅读的意愿。这不能不说是非常可惜的。我突然想起现代京剧《龙江颂》里江水英的这句台词：“巴掌山挡住了你的双眼!”

调查显示，我国国民的平均阅读数量在世界上一直排名比较靠后。国民平均阅读量最高的国家是以色列，达到人均64本。而据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发布的国民阅读调查报告，2019年我国成年国民人均纸质书阅读量为4.65本；2021年虽有所增长，提高到4.76本，仍远远低于欧美、日韩等国家。近年来B站、抖音等网络新媒体的爆红，更挤压了国人的阅读空间，导致人均纸质阅读量愈益走低。国民人均阅读量的这种差距，直接与软实力的差距相对应，显示出当前我国文化发展相对于经济发展的滞后，这反过来又会影响到经济发展和社会文明进步。

这少得可怜的国民人均阅读量，不只是国民素质的问题，它也折射出教育的缺失、出版的缺陷，在某种程度上更与学者的写作意识相关。如何为广大读者提供更好的读物，以弥补视听媒体平面化、快餐化的接受所带来的缺陷，是摆在学界面前的重要任务，凡我学人莫不与有责焉。为此，当河北人民出版社王静编审嘱我策划一套面向古典文学爱好者、在普及的基础上提供延伸阅读的小丛书时，我欣然应允，并立即驰函邀约一批学界同道共襄盛举。所谓同声同应、同气相求，很快第一批书稿就确定下来。

关于丛书的命名，我本来倾向于用“大学问·小丛书”，但社方觉得“大学者·小丛书”更为醒目，我和各位作者力争不遂，只得妥协由之，等着分谤。从私心来讲，如果我只是一个主持人而不是作者，我也很乐意使用现在的名字。这些作者在各自的研究领域应该都当得起大学者之称，而小文章则取大著作的残墨余渖之义。

总之，这套丛书是面向喜爱古典文学的朋友，供大家进一步延伸阅读的补充读物。各位作者都是多年研究古典文学、术业有专攻的专家，略开腹笥，出其绪余，即便是大学问的点滴余沥，也凝聚着涵泳沉思的心得，闪现着学术睿智的灵光，好似陈年老酒酌其一勺，也固有醉人的醇香。这就是我所谓的大学问·小文章的意趣——大学问是我们研究的对象，我们从事的工作，小文章则指写作文体的灵活多样，相比学术论著、高头讲章，更显得深入浅出、平易近人，相信不仅古典文学爱好者能够从中汲取许多真知灼见，就是文史专业学生读后也能获得一些启示，体会到其中的学术含量。我们希望得到广大读者的欣赏，同时当然也期待专家的批评。（作者系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大学者·小丛书”，河北人民出版社即出。本文为丛书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