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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谱文献整理与研究的重大突破—评“词谱要籍整理与汇编”(第一辑)

来源: 中华读书报 时间: 2023-02-11 13:39:02


(资料图片)

“词谱要籍整理与汇编”(第一辑),朱惠国主编,刘尊明副主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1934年,龙榆生在《研究词学之商榷》中拈出“图谱之学”作为词学研究的骨干议题,迄今已过去89年。期间涌现出一些理论研究成果,但总体而言数量不多,质量也有待提高。文献整理几乎停滞,词谱以影印本为多,整理本则基本阙如,严重制约了词谱研究的深入开展。有鉴于此,朱惠国教授以国家社科重大项目为依托,组织专业团队,主编《词谱要籍整理与汇编》,计划将明清时期的重要词谱全部整理出来,从而推进词谱研究向纵深发展。《要籍》(第一辑)近期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凡七册,整理词谱要籍八种,包含张綖《诗馀图谱》、程明善《啸馀谱·诗馀谱》、吴绮《选声集》、赖以邠等《填词图谱》、吴绮、程洪《记红集》、李文林《诗馀协律》、许宝善《自怡轩词谱》、方成培《词榘》,扎实厚重,品类丰富,规模化地展示了团队的阶段性成果,堪称词谱文献整理与研究的重大突破,是词学研究界的一件大事。通而观之,《要籍》(第一辑)体现了词学“图谱之学”和“校勘之学”的综合运用和高度融合,是专门性词学文献整理和研究的优秀成果。

首先其底本选择精当,其中稀见之本,尤为难能可贵。《要籍》(第一辑)在选择底本时,重视以原本即初刻本为底本,如《啸馀谱·诗馀谱》以万历己未程明善流云馆自刻本为底本,《填词图谱》以清康熙十八年刻《词学全书》本为底本,《记红集》以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清大来堂刻本为底本,皆是如此。尤其需要指出,《诗馀图谱》《词榘》采用的底本是极为珍稀的海内外孤本。《诗馀图谱》以台湾“中央”图书馆藏明嘉靖十五年初刻本为底本,目前所知仅此一本存世。作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词谱,原本在流传过程中被多次重编,通行的是王象晋校订本,因被刻入毛晋《词苑英华》丛书而流布最广。王象晋本对原书多有删减,清代词学家多以之为准来论《诗馀图谱》,导致诸多误解,《四库总目提要》即以之为准。王象晋本删去了《凡例》中有关词体“婉约”“豪放”的论述,造成词学界长期以来对风格二元论的源头认识含混。上世纪80年代,唐圭璋托人到北京图书馆抄录明金鸾校订本《诗馀图谱凡例》,得到了“婉约”“豪放”说的确切源头,如获至宝。此次《诗馀图谱》整理直接以原刻本为底本,不仅卷首完整,在图谱和词例上也与张綖所编词谱原貌完全一致,解决了文献源头的关键问题。《词榘》现存程芷周藏方成培手稿本和吴锦舟誊抄本皆藏于安徽省博物馆,由于博物馆不提供对外借阅服务,一直不为人所知。直至2007年鲍恒在《文学遗产》发表《方成培〈词榘〉稿本考略》一文,引起词学界兴趣,但难以借阅始终是无法克服的障碍。《要籍》(第一辑)此次重磅推出整理本,以手稿本为底本,将珍本秘籍公布天下,必能推进对晚清词谱研究的深入开展。

其次是体例统一,遵循词谱文献的特殊性,多从底本,保留文献的历史原貌。词谱与一般的词籍不同,其主体内容包含“图谱”“例词”和“附注”等项,尤其是“图谱”显示编者对格律的认知判断,整理者不能按一般的校勘方法予以改动。即便是“例词”,也不能以别集、总集去予以校正,这样会导致“例词”与“图谱”不能对应的情况。明清词谱的编者限于文献条件,其所据的词籍版本难以保证皆为善本,所以多有舛误。但这是历史形成的,体现词谱编纂由粗转精、由率意到审慎的发展过程,对于已经定型的词谱文献不能以校正文献错误为首要任务,而应尽量保留文献原貌,这是词谱文献的特殊性决定的。在光绪二年刊行的《校刊词律》里,杜文澜对万树《词律》做了较多的校改,破坏了原书面貌,即是无视词谱特殊性而妄加整理的失败案例。与此相反,《要籍》(第一辑)在整理体例上明确了“多从底本”的原则,就完全符合词谱文献整理的要求。如《诗馀图谱整理说明》:“对于图谱标注和例词文字的校勘,皆谨遵原本,不做臆改,以更好地保存原貌。”《啸馀谱·诗馀谱整理说明》:“对图谱体例谨遵原本。”《自怡轩词谱整理说明》:“原书所选例词,文字或与通行文本不同,凡属版本异文者,不校改,亦不出校记,若系明显误刻,为保存原貌,亦不校改,惟略加说明。”诸如此类,都是充分考虑到词谱文献的特点,以保留文献的历史原貌为优先原则。

再次是校勘精审,科学性强。“多从原本”,并不意味着《要籍》(第一辑)在校勘上无所建树,各书在正文保留原貌的同时,积极用“校记”“注释”等方式呈现其校勘成果,体现出十分精审的校勘过程,保证了丛书的科学性。如《诗馀图谱》以原刻本为底本,并以金鸾校订本、谢天瑞新镌本、游元泾增正本、王象晋校订本四种予以汇校,各本正误异同,校记皆为列举;还用各名家词别集及唐宋词选本予以参校,用到了明清至民国间重要的词籍丛刻以及今人所编全集,脚注之中,备列其详,其校勘之精,可见一斑。如《填词图谱》在底本之外,用致和堂刻本、木石山房石印本参校,又原书例词选择,多源自选本,词人朝代跨越唐宋明清,对所据文献本身缺乏校订,存在例词之调与所列之调不合、作者署名存在歧异、文字错谬等种种问题,整理者均据今人编校之词总集予以校勘,以脚注标明。

最后是体现词学研究的专业性,代表了当前词谱文献整理和研究的学术水平。“图谱之学”是专门之学,做词谱文献的整理和研究,需要具备词学、音韵学、校勘学、目录学乃至音乐学的相关知识,综合运用,始能胜任愉快。《要籍》(第一辑)的学术团队既有词学界成绩斐然的多位专家,如刘尊明、鲍恒、余意、陈雪军等,也有年富力强的青年学者,如欧阳明亮、王延鹏等。老中青结合的学术团队集数年之功,专力于词谱文献的整理和研究,如今推出系列成果,基于对词谱文献特殊性的共同认知,保存文献原始面貌,除明显误刻之外,对调名、分段、句读、叶韵等失误处不做改正,而在校记和脚注中予以说明,为学界提供了原汁原味的词谱文献,并以精审的校勘保证了整理成果的科学性。如《诗馀图谱》于《八声甘州》一调,以苏轼词为例,起句张綖断为“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整理者校记:“《词律》卷一、《词谱》卷二十五所列此调正体皆作八字一句,异体或有于首五字为句者。”对张綖首句断句有所质疑,依《词律》《词谱》,当断为“有情风万里卷潮来”。又如《双双燕》下片首句,张綖断为“芳径芹泥雨润”,校记:“《词律》卷十四、《词谱》皆作二言一句、四言一句,于‘径’字注叶韵,乃句中藏短韵。”按《词律》《词谱》,该句断为“芳径。芹泥雨润。”整理者认为张綖断句有其合理性,但漏注了句中韵;《词律》《词谱》虽注出了韵脚,但却截断了文气,应以句中藏短韵为是。这一判断凝萃了整理者对于词体格律的深入思考,其专业性之强,可谓深入词体内部的细微之处。因此,《要籍》(第一辑)在词谱文献整理方面既是开山之作,同时也代表了当前词学界在词谱研究方面的学术水平,称其为词谱文献整理与研究的重大突破,完全是从实际出发的,毫不为过的。

(作者为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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