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线上教学效果,我们和疫情中的教师们聊了聊|战疫者说-世界最资讯
12月3日,在广州临时管控区全面解封后的第四天,广州市教育局宣布全市高三年级开始有序返校,其他年级暂缓复课。此前,广州中小学、幼儿园及校外培训机构最长已停止线下教学超40天。在广州疫情停课期间,记者与三位坚守教学一线的老师聊了聊,聆听他们对线上教学的应对措施与真实心声。
初中班主任钟穗华:值完防疫班,还是放心不下,赶回家上网课
(资料图)
“来,你将y=x²+6mx+9m2列出来……可以了吗?自己搞定,明天再检查。来,妹妹我看看你这题……”
这不是在教室中的面授课,而是钟穗华在晚上抽出离家前的二十分钟,为自己一对上初中的儿女解答数学难题。看到儿子开始写大题第三问的“解”字后,他顺手披上了风衣戴上N95口罩,跟家人说了声“拜拜”就匆匆下楼,在风雨中拦了辆出租车。“北站路,矿泉那边。师傅我们走内环转人民高架吧。”他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不会迟到了,我们也还有老师在那边值班,我早点到他们就可以早点走。”
上周钟穗华刚过完自己的45岁生日,那晚也是他第一次参与防疫卡口的通宵值守任务。“晚上10点值到早上7点,实在太困了就去前面那个小花坛跑两圈,没事。”这是10月底广州因疫情转为线上教学后,钟穗华的日常生活的常态。
去卡口值班前,钟穗华挤出半小时为儿女解答数学题。
“疫情嘛,没办法。”在北站路口值守的几个夜晚,钟穗华目睹了凌晨里的人来车往,对这些住在管控区里的居民有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感触。“之前看到海珠那边城中村很激进的视频,其实跟我们这边住在城中村里的人一样,都是外来的青年打工者,有些并没有比我们学生年龄大多少。他们其实也很辛苦,也很累,晚上一两点钟还有很多人回来城中村住,三四点钟还有大量的外卖,应该是都没吃上饭。他们的生活其实过得并不如我们想的那么舒服,他们也是靠他们的青春体力来为我们这个城市作贡献。”
在该区域管控之后,经过卡口的居民有不少都对钟穗华他们这种过路扫码的志愿者吐露不满,对此钟穗华只是笑笑,认真看完健康码就予以放行。“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工作,检查大家的核酸结果都是为了不让病毒跑进这个社区,这样他们就能快点恢复正常生活了,毕竟谁都不容易啊。”钟穗华说。
钟穗华在北站路防疫卡口检查过往行人的场所码。
在卡口脱下防护服交班后,钟穗华在早读前匆匆赶到家里,边咬着面包边打开腾讯会议。见到屏幕上孩子们的摄像头逐一打开了,眯着眼坐在电脑前的钟穗华开始露出笑意。“什么感觉?看到他们都上线了,自己心就很安了。”这名从教20多年的数学老师两鬓泛白,胖胖的身材加上和气的笑容,让他在学生面前有种莫名的亲和感。在带完上半年的高三班级后,长期停留高考备考一线的钟穗华申请来到初一年级担任班主任。“我快20年没带过初中了,他们好活泼啊,又敢讲又爱讲,跟高中生完全不一样!”谈到自己班的学生,钟老师困倦的眼神中泛起了光。
值完通宵班的钟穗华赶到家中,第一时间打开腾讯会议看学生早读。
除了带班教学,钟穗华也是学校的教务主任,停课期间校园巡察、考务统筹、教研交流等行政工作一件不落。在越秀区矿泉街发生聚集疫情后,他与其他老师受区教育局统一调配轮流前往防疫卡口值班。在11月前,钟穗华原本想着利用前半个学期摸清新生们的底子,好好把这个班的规章制度和集体精神建立起来,让学生在校园生活里能够专注在学习方面,然而疫情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连学校原本筹备举办的120周年校庆也不得不搁浅暂缓举办。
“影响还是有的,有家长跟我说,钟老师啊孩子在家天天上网课,关了摄像头之后动不动就会发脾气,说两句就不耐烦,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对青少年来说,平时上课知识点多内容枯燥,对着老师还是有点敬畏,不敢在面授课中闹,现在隔了个屏幕,只能跟身边的家长发作了。”也有学生在腾讯会议单独留下和钟穗华说,“老师,我的作业做不完没办法准时交,不交又被老师点名,点名之后压力更大,作业更加做不出来,形成恶性循环”。面对这些,钟穗华的方式都是尽可能用更多有趣的话语讲道理,逐一疏解家长和孩子的情绪,代价则是不断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完成这些琐碎的事情。
然而即使再怎么连轴转,每周的线上班会课都是钟穗华最为重视的课堂。“班会课就是让大家把摄像头都打开,彼此都能看到彼此。内容基本就是成语接龙、有奖竞猜、体能操,说白了就是让他们玩起来。孩子们一天七八节的网课太累了,要用各种办法去调剂他们的情绪,释放了才更能集中精神来进行各科的学习。”
小号演奏老师许宇翔:“见老师一面”比“学会一首曲子”价值更高
“低一点,谱架转过去一点,好的就是这样,吹音阶……很棒很棒。”在一家管控区外的共享琴房里,小号老师许宇翔对着电视投屏中的学生刘同学认真专注地指导着,遇到不准确的地方不时拿起小号吹出几句连贯音作为示范。“星期六全天下来有8个学生,全是对着屏幕上网课。”他摸了摸后颈又按压了几下,长时间低头对着屏幕的教学让许老师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课前,许宇翔与合作伙伴尝试电视投屏网课内容。
在2020年新冠疫情发生以前,许宇翔认为“对着电子屏幕看老师就能把号吹好”是不太可能的。直至有家长提出尝试:老师不如我们上网课吧?“经过这三年,变化特别大,现在是一旦有疫情风险,就都是上网课,其他时间还是面授。”本轮疫情发生后,许宇翔从每天背着小号奔波于少年宫与各校乐团之间给学生上面授课,变为了家与琴房的两点一线。“家里有孩子,加上居民区里吹一整天的号会造成扰民,所以我们几个老师就创办了这种共享琴房。”家住海珠区的“猪耳朵”防控区域,许老师已经连续上了六周时间的网课,他的学生大部分都在海珠区管控范围内居住。为此太太特地给他下单买了一张液压升降办公桌,以缓解他长时间对电子屏造成的颈椎压力。
在海珠区公告全面停止中小学线下课程的前一天,许宇翔还和另外几名老师共同筹备着一个线下管乐比赛的评委工作。公告一发,他和评委们都懵了,“下午还有一批学生从江门那边赶过来比赛呢,怎么办?”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只能在主办方和参赛学生中来回斡旋,为还在路上的学生们争取回线上比赛的资格。
许宇翔在网课中示范吹奏。
“有些学生很低落,说不想比了。”同在多年音乐教育体制中成长,许宇翔对这种“临门失脚”的挫折感感同身受。“线下到线上,对于一些小的孩子来说,他们可能会觉得松了一口气,但舞台的历练是个必经之路。而对于一些年纪稍大、踌躇满志、热爱舞台的孩子们来说,你突然告诉他不用上台了,回家录给我吧,那种失落是很难消化的。”
对于网课屏幕中学生的动作姿势、气息运转、音色变化,许宇翔也在这三年积累下了经验。“因为网络时差,师生间会少了共同吹奏,更多地做吹奏的示范,和不断地给孩子们鼓励。”他不强制学生上他的小号网课,而是不时仔细地问询家长孩子们居家的情况,也适时在课堂中减缓进度、降低难度。在许老师看来,有时候“见老师一面”比“学会一首曲子”价值更高。“练吹号是很枯燥的。有些孩子需要准备艺考,不能松掉练号的那口气,一周一次的课堂检查等于是在提醒他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放弃目标。有些孩子关久了心里很郁闷,可能一句鼓励就能让他把这个兴趣爱好延续下去。”许宇翔和很多大孩子都建立了课外的情谊,“没有疫情的时候,大家会出去约个饭,或者一起打打球,现在只能期望疫情早日结束。”
许宇翔认真听着屏幕中学生的吹奏。由于网络延时,他无法和学生合奏演练,只能轮流示范。
同时,他自己作为学生,也要坚持每周上一次德国慕尼黑音乐学院小号教授的跨洋网课。“相信网课教学的最好方式,就是我自己也上网课。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学习。”
幼儿园老师林洲健:照顾好宝贝们的大蒜和乌龟,为孩子设计一切在家能玩的游戏
在黄埔区广州开发区第二幼儿园西园区内,林洲健将绘本和玩具在操场上摆出几道障碍,然后拿出两个环保袋,向不远处一名教工的小儿子招了招手,“迪迪过来好吗?我们来录个玩游戏的视频给其他小朋友好不好呀?”她将环保袋套在脚上,把手机递给同回校园值班的另一名老师,示意点下“开始”录制键。“小朋友们,粥粥老师今天教大家玩的是,袋鼠跳!在家就能玩哦!看我,一、二、一、二……哎呀!再来!哈哈哈!”她和孩子的嘻哈笑声,在空荡荡的幼儿园里不断回响。
从这个学期开始,林洲健从原来的幼儿园普特融合专职心理教师,转岗为班级的带班老师,负责其中一个班级的带教陪读。在新的园区里,大家对“粥粥老师”的评价是“人美心善”。除了录游戏视频与教学研讨,上个周末,林洲健回园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检查孩子们在班里种下的大蒜、香葱等植物的生长情况,和投喂班里孩子们共同饲养的几只小宠物龟。林洲健还记得,上一次周末回园是11月中旬黄埔疫情环境趋于平稳的时候,“当时以为要复课了,我们几位老师还专门回班里,把宝贝们的被褥全部拿出来晒了,把玩具一件件用消毒水擦干净。结果周日又通知说暂时不能回来了。他们可想念植物角和小乌龟了,经常问长问短的。”
林洲健在班里与小朋友视频,在镜头前秀出课室里养的小乌龟。
为保护幼儿的视力,幼儿园及相关幼教机构在疫情停止线下教学期间不开设线上网课,不少孩子在家闷久了,闹着要上幼儿园玩成为了家长们头疼的问题。为此,林洲健与其他老师每周都会开展教研讨论,共同目标是聚焦居家幼儿及家长的亲子关系,为孩子们设计一些居家方便操作的游戏活动。“有的家长很苦恼,说孩子在家总是闹着要爸爸妈妈。其实孩子们有了情绪,就应该想办法给他们一个情绪的出口。让他们拍下玩游戏的视频、画画、做手工,发在群里,我们再想尽各种话语去夸去哄。”
林洲健在办公桌前与语言科其他老师进行线上教研活动。
林洲健此前一直负责园区里孤独症孩子的陪读,尽管已经转岗,她对这部分孩子的居家情况还是保持着关注。“他们受影响最大了,这些特殊儿童每周本应去三至四次的特教机构进行提早干预,对他们以后适应社会帮助很大的。”尽管有些家长选择了参与线上干预,但林洲健对效果并不抱很大期望。“因为与特殊儿童互动的时候,他们做出正确行为的一瞬,我们就要及时给他们反馈,例如夸赞和奖励。但视频就会出现延时的情况,我们的小奖品也没办法递到孩子的手里,让他知道自己做对了。”大学修读心理学的林洲健对人言行表象下的心理感受更为细腻,“家长也不好受,很多都说快要崩溃了,居家跟孩子一起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办公。有的家长则要支援抗疫,一边工作一边担心着家里的孩子。”
停课期间,林洲健与一名教工子弟在幼儿园里录制“袋鼠跳”游戏视频。
林洲健还记得,近期看到过最扎心的一条家长发的朋友圈。那是一张家里监控的截图,“监控对着孩子的书桌前,这个宝贝对着镜头给妈妈比了个心。”之前林洲健跟这位家长通过电话,知道她在一线抗疫后隔离,已经十几天没回过家见到孩子的面。当时还在线下教学阶段,第二天林洲健课间就试探着问这个孩子,你是不是很想妈妈啦?要不我给你拍个小视频,你对着镜头说‘妈妈我好想你’,好不好呀?“这个小朋友就沉默了,我知道他拒绝了我。我觉得他可能就是很难受,我不敢去拍。”
林洲健朋友圈截图。
即使是一名心理老师,长期居家也让林洲健的无力感与日俱增。即使平日在幼儿园的工作并不轻松,但至少都是跟小朋友们面对面,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过完一天,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解决,心情也很愉快。“每天都会至少联系一个小朋友。他们有时候会在视频里说,林老师我好想你啊,我说,我也很想你。”她也有一套自己的自愈方式,“有负面情绪了,我就打开班里那个群,听他们在里面你一句我一句发语音。小朋友们很棒的,这个说我跟我哥哥用烤箱做蛋糕啦,那个说林老师我今天跳绳啦,我本来面无表情的,一听到就会嘴巴不自觉地咧开在那里笑,哈哈。”
“听完就会觉得,赶紧快点开学,就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了。”说到这里 ,林洲健又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笑。
拍摄:南方日报、南方+记者 梁钜聪 金镝
文字:南方日报、南方+记者 梁钜聪
剪辑:南方日报、南方+记者 龙达洋
海报:潘洁 谭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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