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9分纯爱剧的本质，是极端的残酷-焦点信息

作为一名观众，虽然明知道这个念头有点煞风景，但是我看着佐仓想一边流泪一边用手语向青羽紬告白：「我不想再跟你说话，我总有一天会无法再跟你讲电话，无法一起听音乐，也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我无法明知会变成这样还继续和你在一起，那太痛苦了，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想见到你」时，还是忍不住想对他说：

「亲，去买一个助听器吧！」

《静雪》（2022）

(资料图)

佐仓想和青羽紬是木十新剧《静雪》的男女主人公。中学时代，二人本是令全校同学羡煞的金童玉女，毕业后佐仓却毫无征兆地提出分手。

多年之后，青羽紬通过一个巧合才知道：原来佐仓患上了罕见的遗传疾病，渐渐地丧失了听力。

因为紬开玩笑说自己喜欢想的声音，所以想决定在完全丧失听力前和紬分手，也不让任何共同的熟人知道自己罹病失聪的事。

这个理由当然是比较牵强的，不过考虑到当事人当时正处于高中生这个独特的不稳定阶段，我勉强可以接受用这个理由来结束一段初恋。

问题是八年之后，两个人都已经是成熟的社会人了，再次相逢之后却还为这件事而激动不已，这多少让我感觉到了编剧的刻意。

此时，想的手机里已经有了可以将语音自动转换成文字的app，而手语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学，紬只上了一堂手语课就可以和想自如交流——原来当年让两个人生离死别的困难也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

毫无悬念地，重逢之后的紬又再一次爱上了想。但是这时候二人之间平添了一道障碍，那就是想当年的好朋友凑斗，在想消失的这些年里，他始终陪伴着紬，此刻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与当年热恋时就喜欢耍酷，后来更是不告而别的想相比，凑斗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他的爱情观是「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教我负天下人」。

尽管尚不清楚接下来剧本还会不会完善当初想主动分手且八年来音讯全无的理由，但三角关系无疑将是全剧的主干。

《静雪》不能不让人想起山田尚子在2016年拍的《声之形》，不仅仅因为后者同样是一个关于失语人士的爱情故事，更是因为二者显示出了同样的审美趣味。

语言是爱情的载体，声音是语言的材质。在爱情中更重要的不是听而是说。

《静雪》和《声之形》的故事原型或许都可以追溯到安徒生的名篇《海的女儿》：人鱼公主用声音换取了人类的双脚，但无法传递的爱情变成了无望的单相思，最终她的生命被不可遏止的爱火焚烧殆尽。

在《海的女儿》中，失语仅仅是一个隐喻，是终生未娶的安徒生那无法传递的心愿凝结成的一滴眼泪。

耳聪目鸣的观众之所以会为第一集结束时为佐仓想那莫名中二的分手理由而奉上眼泪，是因为他用自己生理的残疾反向证明了爱情的超越性：我的情人喜欢我的声音，如果我不能让她听到我的的声音，便宁愿与她分手。

目黑莲扮演的几乎是一个反转版的人鱼公主。有种非常少年感的英雄主义，这样的爱情几乎存在于真空之中。

很有趣的一点是，「纯爱」往往是最残酷的。

《海的女儿》不必说了，人鱼公主先被割掉了舌头，最后化为了泡沫，安徒生生动地描写了人鱼公主的鱼尾化身为双脚时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声之形》中失聪的女主人公西宫硝子所爱上的对象是原本在小学时霸凌她，上中学后又出于良心的不安试图补救她的男主角，这也是《声之形》最引人争议的一点；想与紬的第一次分手，站在紬的角度上看，完全是一场遗弃，但是当真相大白后这并没有阻碍他们复合，反而给爱情蒙上了一层苦难的圣光。

仔细分析的话，这些「纯爱」故事都并非是围绕着幸福，反而是围绕创伤性的记忆组织起来的。

《声之形》（2016）

就像韩剧韩影津津乐道于灰姑娘与霸道总裁（灰姑娘与霸道总裁之间的性别关系可以是颠倒的）之间的超阶级神话，而这些神话实际上却是现实中阶级权力关系的镜像；日剧则热衷于围绕主人公的创伤性记忆来编织唯美的爱情故事。

《声之形》中有一个细节，西宫硝子的妹妹西宫结弦担心姐姐自杀，于是平时总是拍摄小动物的尸体，将照片贴得房间里到处都是，希望以此警诫姐姐不要轻生。

但事与愿违，影片的结尾处，西宫硝子还是差一点跳楼。创伤性的记忆也是这样，理性希望我们远离它，可是我们的本能却禁不起它的吸引。

从昭和到平成再到令和，爱情观念、两性口号变了再变，但似乎这股虐恋气质从未远离日本主流爱情片。

「虐」与「恋」是「纯爱」的一体两面，「刀」割得越深，「糖」就越可口，时至今日，观众仍然对此乐此不疲。

如果说日剧日影的爱情有何高明之处，就在于它们承认创伤性记忆对于人具有危险的吸引力，而在奉行自由主义的当代好莱坞，创伤性记忆是完全负面、没有价值的东西。

无论这些创伤性记忆是关于两性的还是关于种族的。对于创伤性记忆彻底回避的态度体现了自由主义者平庸的一面，所以当代好莱坞越来越不理解「崇高」和「忧郁」，那些讲述迷茫与伤痛的日本动漫被美国人翻拍后都变成了狂砍滥杀的种族大战，无论是《阿丽塔》《攻壳机动队》还是《哥斯拉》。

完美的爱情是不可想象的，人们想象的只是完美爱情所带来的创伤性记忆，而对于创伤性记忆的眷恋也根植于社会文化中的不平等不自由所造成的系统性创伤。

这正符合拉康心理学中「小他者」与「大他者」之间的关系。借由讴歌赞美「小他者」所造成的创伤而得以避免凝视「大他者」的深渊，虐恋爱情片的社会意义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