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尺度传记一上映就遭差评,冤吗?-热讯
因为网飞一部传记片,玛丽莲·梦露重新被推到风口浪尖。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这部号称大制作、大尺度的电影上映后遭遇了一连串的差评,前后的口碑反差让我好奇,于是我找到了这部将近3个小时的电影,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
中间有数次,我不得不为了忍耐呕吐的冲动按下暂停键。
如果消费梦露的痛苦,窥探梦露的性、将她审判为一个恋父、滥交的脆弱女性就可以称作是她的传记电影的话,被打差评一点也不冤枉。
梦露在电影中被电影公司的高管性侵时,观众的眼睛和精神也在被这部充满窥私欲的电影强奸。
60年了,人们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对梦露身体充满“性玩味”的审视?
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梦露的故事,起码不是作为一个“性玩物”被呈现在所人面前。
我想要重新讲一遍她的故事。
所有的一切要从一个叫诺玛·简的小女孩开始追溯。
1926年,这个小女孩在洛杉矶出生,她的母亲是好莱坞制片厂的一名电影剪辑员,而她的父亲身份成谜,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母亲工作忙碌,无暇顾及她,只能把她委托给朋友照顾。在缺失双亲陪伴的童年,孤独是诺玛唯一的伙伴,在一个人的游戏中,她常常幻想自己家庭美满,幻想自己淋着雨从学校回家,而父亲会站在家门口等她回来,嗔怪她不穿雨鞋。
这是她爱上演戏的开端,因为只有在演戏时,人生的剧本可以由她自己来执笔:“5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想成为一名演员,我喜欢扮演,我不喜欢周围真实的世界,因为它有点残酷。”
诺玛7岁时,母亲因为精神病被送往医院,从那以后,她就成为孤儿院的常客。“我常常站在孤儿院的窗边流泪,因为在远处的屋顶上看到雷电华电影公司的霓虹招牌,我的母亲曾在那里做电影剪辑员。”但正如母亲再也不会从电影公司回家,诺玛亦再也与亲情无缘。
梦露与母亲
在短短的10年间,她曾被踢皮球一样,经历过十几次领养和抛弃,这些寄养家庭大多都有自己的孩子,但只要接纳孤儿,每周就可以得到5美元的补助,他们无一例外都很需要这5美元。
在寄宿家庭里,诺玛要做许许多多的杂活,洗衣服、洗碗、擦地板,也学会“永远不要抱怨,永远不要索取”,她用一个孩子的早熟来换取寄人篱下的一口食物、一个床铺。
在这些家庭里,养父母的亲生孩子总是排在第一位,他们拥有所有的玩具和漂亮衣服,而诺玛始终穿着孤儿院已经洗褪色的两套蓝裙子。就连每周六洗澡时,她也是最后一个,因为那时水很珍贵,全家人只能重复用同一盆洗澡水,谁越先洗澡,用的水就越干净。
有时候,坐在教堂的长凳上,诺玛会产生脱光所有衣服的冲动,因为她为自己的穿着感到羞愧——只有赤身裸体时,她与其他所有人才可以同样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对她来说,那套孤儿制服及其带来的冷眼、嘲笑,比光着身子更让人羞耻。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诺玛16岁,为了摆脱孤儿的身份,刚刚够到法定结婚年龄的诺玛就和大她5岁的邻居吉姆结婚了。
婚后不久,丈夫应征参加二战,诺玛为了补贴家用,也到家附近的兵工厂上班,在这里她迎来了命运的转机。
梦露第一次结婚
军工部门的摄影师当时在工厂里寻找年轻的女孩拍摄宣传照,选中了诺玛。20岁不到的她身材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一张脸也姿色出众,更令人惊讶的是在镜头前她可以熟练而自然地展示自己的美。
她曾在自己的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这一幕:她走到聚光灯下,接受源源不断的称赞和爱。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诺玛很快与广告公司签约,2年后,她成为了整个美国西海岸最受欢迎的模特。但与名气同时到来的,还有丈夫的反对和周围人的议论。
在那个年代,女人的天职依旧是家庭主妇,抛头露面是一种失职,追求事业被视作叛逆。妻子在各大杂志封面上频繁展露自己的身材和笑容,在诺玛的丈夫看来一种难以忍受的背叛。
诺玛丝毫没有打算退回所谓的女性本职中去,她义无反顾地离了婚,并且接下了二十世纪福克斯递过来的橄榄枝,把脚踏入了电影圈。
福克斯高管为她起了一个艺名,这个艺名充满旖丽的风情,将它念出口时,唇舌的碰撞都软糯而香甜:玛丽莲·梦露。
“我知道自己有多么三流,可以感到自己天赋的匮乏,就像是穿着廉价粗俗的内衣。但是,上帝,我有多么渴望去学习,去改变,去进步。”
这是梦露最开始迈入好莱坞时所感受到的不安和窘迫。
那时候她生活贫困,每次出席电影公司安排的高档场合、去试戏去应酬时,她都感到不自在,不敢动弹一点,免得袜子上的抽丝或者补丁露出来。
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里,每当看见赌桌上那些权贵们将成千上百的筹码输出去,梦露都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面包房门口排队,那时她要花24美分买一袋快过期的面包,来维持一周的生活。
这种落差太过巨大,也加剧了梦露的自卑。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疯狂学习,补足她之前在学历上的欠缺。
电影公司曾经为她安排过夜校的课程,每次梦露去上课,她的外貌都课堂上引起骚动,让其他学生无心听讲,于是课程只能终止。但梦露仍然抓住一切机遇和时间提升自己。
多年后她的朋友撰稿人贝肯回忆起她,说“她温柔可爱,这是她的魅力。她也没有安全感。玛丽莲没有读完高中,所以她非常渴望在智力上提升自己。我曾经告诉她,我在圣母院读书三年,她就认为我就是上帝。她一直打电话给我,问我她应该读些什么。”
除了通识教育的学习之外,梦露把大部分工资都花在学习戏剧、舞蹈和演唱上,甚至偷偷带走剧本,对着镜子通宵练习。
梦露首个电影角色是《危险年代》中的一个服务员
即便如此,她也只能接到一些龙套角色。半年合约到期后,公司决定不再与梦露续约,认为她“没有潜质”。
没有了经济来源,梦露一度陷入困顿,每天只靠30美分生活。为了赚钱,她曾经接下一个拍全裸日历照片的工作,这就是之后著名的“红天鹅绒裸照”,这组照片的使用权被《花花公子》杂志买下当作内页,将梦露捧上了艳星这条充满非议的路。
梦露这时也真正摸到了进入好莱坞的门路——在这里,没有人在意你过去是孤儿还是穷人,甚至也没人在意你是不是足够努力。上位者对女人最关注的永远是她的脸蛋和屁股,只要你够漂亮,并懂得利用这份漂亮,好莱坞的大门就永远向你敞开。
梦露与申克
1948年,梦露在一次晚会上认识了69岁的福克斯总裁约瑟夫·申克,并成为了他的情人,梦露也再次与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签约。
那时候的好莱坞,靠枕头上位是行业内通行的潜规则,这个由男性导演和制片主导的圈子,是一座为男性欲望和利益而服务的天然温床。
但梦露很懂得利用这种规则。她毫不避讳自己的上位,并曾大方地承认:“对,我跟制片上床,大家都那样,你不照做,门外就有另一个女孩等着。”她还大胆地说,“跟男人上床是我表达谢意的方式。”
美国人喜欢她,不仅因为她美丽,还因为她坦诚、不装,当红天鹅绒裸照被媒体曝光,她受到所有人的唾骂时,梦露没有否认,也没有道歉,而是潇洒地说,“我希望男人辛勤工作一天下班回家看到这样的照片,能恢复精神大喊一声’啊’。”
《夜阑人未静》是梦露打开口碑之作
她的名气也借由几个艳光四射的电影角色打开,在那些电影里,作为配角的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像梦露那样在诱惑中演绎出天真,在性感中诠释出稚气。
性感是梦露的武器。
这柄武器让她打开在好莱坞的路,但也成为她之后职业生涯的痛苦来源,“我不介意被迷人和性感所累,但随之而来的可能是一种真正的负担。性感的象征变成了一件东西。我只是讨厌成为某种东西。”
成为花瓶,似乎是所有漂亮女孩逃不开的宿命。
“男人们宁愿付1000美元获得你的吻,也不愿意花50美分倾听你的灵魂。”
在职业巅峰期,梦露出演过几部卖座电影诸如《绅士爱美人》、《愿嫁金龟婿》,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无一不是外表华丽、头脑空洞的“金发傻妞”。
脑子和颜值只能有一个在线,这似乎是长久以来人们对女性的偏见:漂亮的必定愚蠢,性感的必定堕落,观众一边期待在银幕上看到她搔首弄姿卖弄风情,一边在走出电影院后咒骂一句“荡妇”来占领道德制高点。
《绅士爱美人》中饰演一个拜金女郎
在梦露身上,这种偏见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标签,观众只期待她在银幕上继续扮演那个胸大无脑的甜美傻妞,而制片公司也只希望她能穿上紧身连体衣在镜头前释放色情信号,玛丽莲·梦露被彻底物化成一件由红唇、金发、脸颊一颗风情万种的痣组成的商品、一个色情符号。
梦露真正想要演什么,没人在乎。
“有些人很不友善,如果我说我想成长成一位女演员,有人就会审视我的身材,如果我说我想提高,学习演技,他们就会大笑不止,他们其实并不认为我会对自己的表演认真。”她对扮演毫无内涵的金发美女感到无比厌倦,“我不得不要打败自己的内心去演那些笨女孩,问些愚蠢的问题。我到底应该怎样去做——才能看上去聪明些?”
为了扭转这些偏见,她其实付出了很多努力。
梦露在《无需敲门》中饰演一个精神崩溃的保姆
人们说她没演技,她就努力地拓宽自己的戏路。在《夜间冲突》、《无需敲门》中她摆脱了传统的美人形象,呈现了更多的内心戏,她的演技其实相当具有爆发力。
被公司压榨,她也曾奋起反抗。当时好莱坞演员话语权很低,女演员更加如此,有时候一部电影赚上百万美金,但主角本人能拿到的薪酬只有几千。
梦露为此曾与福克斯公司硬刚了2年,为表抗议她拒绝再接演同质化角色,被福克斯雪藏她也毫不退让。这场对峙最终以福克斯与梦露重新签订薪酬协议收尾。让好莱坞大厂低头,在当年梦露算是独一份。
梦露与第二任丈夫乔·迪马吉奥
被男人视作“所有物”,她就毅然离婚。梦露的第二任丈夫乔·迪马吉奥生性善妒,拍摄《七年之痒》时,梦露曾应要求在所有人面前裸露自己的双腿,迪马吉奥在片场目睹这一拍摄过程后,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梦露收工回家后,迪马吉奥动了手,“转着圈抽打她”。
梦露没有忍让,公开的发布会上,她宣布结束这段维持了不到一年的婚姻。
人们普遍认为她精神浅薄,没有内涵,但梦露私下的阅读范围比很多人都更广泛。她的书单涵盖陀思妥耶夫斯基、海明威、贝克特,她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很多人都读不下去的大部头《尤利西斯》。在她死后留下的书籍、笔记本中 ,能看到她随处做的笔记和写的诗歌。
对梦露文学素养最高的评价应该出自一位她非常欣赏的作家:
“她性格坚毅,美丽善良,充满信心,亲切和蔼而又直爽坦率,她从不厌倦自己的工作……她有着极强的文学感受力……她非常熟悉我的作品,我所描写的国家、民族,形形色色的人物,生命与死亡,荣誉和道德,以及人生观的诸多问题。”
这个作家就是海明威,那个拿过诺贝奖的硬汉反战者。
梦露与第三任丈夫米勒
梦露的第三任丈夫是著名作家阿瑟·米勒,著有《推销员之死》,他曾这样形容自己的妻子:
“她是一名站在街角的诗人,试图向争着想拉下她衣服的人群朗诵诗句。”
只可惜,这些努力为自己正名的朗诵再大声,也大不过人群狂热的欢呼。
相机的闪光灯再耀眼,也照不透她痛苦而挣扎的内心。
世界上只剩玛丽莲·梦露,没人再认识诺玛·简。
1962年,梦露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公寓里,这一年她36岁。
关于她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因为在好莱坞大红大紫,却始终摆脱不了“美丽而愚蠢”的形象而自杀,好莱坞发型设计师悉尼·吉拉洛夫这样揶揄梦露的死亡:“我很高兴她当场就死了,她不可能忍受脸上的皱纹,她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也有人说她的死于和美国总统肯尼迪之间不清不楚的婚外情,她死前3个月曾出席肯尼迪的生日宴会,为他唱了那首著名的《生日快乐,总统先生》,人们猜测是因为她的大胆举动威胁到了肯尼迪与杰奎琳的婚姻,因而被人暗杀。
梦露与肯尼迪
警方给出的尸体认证则宣称梦露死于过量的酒和镇静类药物。在梦露生命的最后几年,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甚至进过精神病院治疗,然而她在那只遭遇了更多的折磨和痛苦。
多次流产、外界的压力以及家族的精神病史将她无可挽回地推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的注意力时常涣散,记不住台词,一个镜头要反反复复拍上好几十遍才能过,与她合作《热情如火》的导演比利·怀德说梦露“具有花岗岩一样结实挺拔的胸部,但脑子却像乳酪一样充满了孔洞。”这也成为日后她被人诟病愚蠢而不专业的污点。
但彼时梦露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外界的声音,她常常要靠大把的药丸,用烈酒送服,才能勉强维持清醒来到片场工作。她死时,房间里到处都是空的伏特加瓶子和药瓶。
梦露最后一段影像
时至今日,梦露的死因依旧是个谜,也许人们也不愿意这件事具有铁板钉钉的结论,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可以一次又一次咀嚼这位巨星充满神秘的香艳死亡——1962年那个夏天,梦露过世时,所有媒体的报道如出一辙:“玛丽莲死时赤身裸体。”
他们详细地描写她如何一丝不挂,以如何的姿势去世,乐此不疲地猜测她的死亡背后的种种可能性。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好莱坞也依旧如同一座无情的机器,不知疲倦地消费她的身体和性感。
而梦露死后的60年,她的形象依旧在一部又一部传记电影里重复地掀起裙角,打开双腿。《金发梦露》打着“史上最伟大的电影之一”的名头,但所做的不过仅仅是将梦露的痛苦和脆弱悉数翻出供人窥探,导演甚至为此虚构了一段颇为大尺度的3人恋情,她的性和创伤在银幕上被无限放大,而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主体性则消失殆尽。
她曾经付出的努力、做出的抗争,都隐退于一个女人的无助的眼泪之后。
读到这里,我想你可能还在期待能在这篇文章里看到梦露那张著名的在地铁口捂裙照片。
如果是这样,你可能要失望了。
我知道你一定在其他很多地方已经见过这张照片无数次,但这篇文章无意再强化她作为性感象征的标签。
就像了解她的一生后,我也不喜欢再用“风情万种”、“美艳绝伦”这些词来作为概括她一切的形容一样,我觉得这很令人伤感,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那些词指代的是什么东西,人们热衷于凝视她的那些部分,扑闪的眼睛、曼妙的身材之类。
据说拍摄那张照片时,现场聚集了2000多名粉丝围观,梦露为了防止走光穿了两条底裤,但似乎无论多少层布料都无法阻挡那些向她双腿之间投射而去的目光。
这一次,我不想再用这样的目光去探寻那个只存在于闪光灯下的玛丽莲·梦露,因为她只不过是电影公司包装起来的一场虚幻的梦。
这一次,我只想重新认识诺玛·简。
很早之前,她曾经就已经在心里决定了命运的归处:
“名声会消逝的,再见了名声,我一直拥有着你。如果它消逝了——我一直知道它是易变的——至少我有过这样的体验,但那不是我生活之处。”
标签: 无需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