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的发展要有老片可回顾,有新片可展望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来聊聊描写小人物的电影作品,其实一淳导演提名的另一部作品《耳朵大有福》也是讲小人物和人文关怀的电影。就问问一淳导演就为什么想提名这部《耳朵大有福》,而不是更多观众喜欢的张猛导演的《钢的琴》。
王一淳:因为《钢的琴》已经获得很大很高的声誉了,尤其是在文艺青年中间,其实口碑已经非常好了,《耳朵大有福》就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我也是特别偶然的机会看的,感觉很舒服,像做SPA一样的舒服,不用太动脑子,也不用太想有什么好笑,但就是沉浸其中,所有的台词、所有的表演都让你信服,其实很像刚才我们已经提到的《一个勺子》和《十二公民》,就是这种真实、细腻的路线的,它不属于就是像刚才我们有提到陈建斌的《第十一回》,说回去那个就做了很多新的尝试,在他已经驾轻就熟的《一个勺子》那种风格的清晰、流畅、自然的基础上又做了很多尝试,我也觉得也挺好。但是当我想放松想舒服一会,不想动脑子的时候,其实就想沉浸其中看一些偏生活流、偏自然的片子。其实做到这一点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在我自己动手拍片子之前,我会把这个过程想当然的想简单了,觉得就照着生活拍谁不会、照着生活写谁不会,实际上台词写成那样,包括演员能那么准确地还原出生活本来的质感,其实挺难的。里面很多台词我都印象特别深刻,包括说他让电脑算命的那段,电脑算命的人说三块不行了,他说我就算个后半生你看一块五行不行,那小姑娘说那哪行,人都是一生一生的算的,他觉得他只剩半生了,类似于这样的笑话里面还挺多的。都很舒服,让你觉得是你见过的生活,其实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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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张猛导演也捕捉到了一个大的时代背景,东北退休后的普遍人,在时代浪潮面前那种淡淡的哀伤。《黑处有什么》其实也是有一个年代,也有一个工厂,你会觉得自己有受什么启发吗?
王一淳:我们写的都是工厂,但我写的工厂是90年代初的时候,其实都是大工厂过得还行的时候。张猛导演的《耳朵大有福》其实是在写工厂不行了的时候,这么连起来看其实还是有点意思的,《黑处有什么》里头,大工厂小而全,像个小社会一样,从一条龙服务,从出生到死亡就完全管了。到《耳朵大有福》里头不管了,从这个方向上来看,在大的选材背景上,我看它亲切是有原因的。但具体要说我在创作中受了什么影响,应该还没有,因为我是在拍了片子以后看的这个片子。
主持人:《耳朵大有福》算是张猛导演的处女作,他也找了他父亲以及他父亲最熟悉的演员范伟来主演。很多影迷觉得《耳朵大有福》其实是范伟老师最巅峰的作品,更多人以为他是一个很喜剧、很小品的演员,其实他也是一个很好现实主义的演员。另外两位老师对于范伟的表演有没有什么想表达的?
谭飞:我有一次碰到范伟老师的时候,我发现他其实对这个社会很了解,但他的眼光并没有对这个社会了解的眼光,他活得很通透,但他并不让这种通透感给别人压力。你会觉得他特别放松,就跟我们四川人好像永远在打麻将跟脚底按摩一样。我觉得范伟给我一种永远是在让人觉得,他很没有压力,也不给别人压力的状态,自己特别放松,那种放松是让任何人自惭形秽的,甚至素人见到他都会觉得范伟老师怎么一点不像一个演戏演得那么好的人。反正所有的角色跟他一沾上之后,就觉得范伟就是那个人,而不是范伟演的那个人,范伟就是那个角色。这是特别的功夫,这是我的感受。
鲁豫:我想起我看过网站上有一个朱迪·福斯特很小的时候接受采访,别人问她,你觉得一个好的演员应该具备什么品质,她当时说我觉得一个好的男演员都会有一种脆弱感,这个词我觉得特别好,我就回想我心目当中认为好的男演员,他们都会有这样一种脆弱感,这种脆弱感特别可贵,比如梁朝伟、葛优,这种脆弱感不是说这个人软弱、脆弱,就是一种很可贵的品质。他可以把他打碎成任何样子,然后再给他重塑成新的一个角色那个样子,刚才谭飞老师讲,他看范伟老师觉得他这个人特别放松,特别松驰,但是我看到他另外一面,他有他特别放松的东西,但又有某种很可贵的拘谨。这是个特别隐藏的状态,放松又很可贵的拘谨,这一切都在他身上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脆弱,好像很自信又很不确定。我们认识他是从春晚那些小品开始,到后来我看他演《乡村爱情》会觉得那么搞笑,这样的一个演员,他有一天会把过往所有的一切标签都摘掉,他在几乎所有的角色当中你都能认可。包括前一阵,大家看都会有一些诟病的《第一炉香》,他里面演的那个人其实是一个南方的商人,但他在里面我作为观众可能看他就有滤镜,但我依然能够跨越张爱玲小说里的很多描写认可他的人物。一个演员对于观众透过屏幕,能够掌控的能力有些时候是与生俱来的,当然后天也可能需要不断地磨练。范伟老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我很喜欢他内心那种又紧张、又松驰,很玄妙的东西,我觉得就是魅力。
主持人:包括在新片《断桥》里范伟的表演是最为大家称赞的一点,我想起在《耳朵大有福》里面范伟老师跳舞的表情包,我至今都很爱用。跟导演这次提到了另一部电影《江湖儿女》,但确实好像《江湖儿女》的评分是稍微低一点的,一淳导演讲讲吧,为什么您觉得《江湖儿女》是被低估的?
王一淳:我觉得还是延续刚才那个话题,我挺欣赏同行大家走出自己熟悉的表达语境的勇气,我觉得凡是这种我都还挺喜欢的,像贾导他一贯的故乡和时代境遇变迁的主题,讲时代境遇变迁里头不变的情谊、不变的温柔,这是他一贯延续的主题。但是在《江湖儿女》里面,我觉得比以往所有的作品都多了更完整的人物、更完整的故事、更完整的情节,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向市场妥协的表现,其实我觉得是诚意,希望能有更多人接受的诚意,也愿意为此自己承担一些风险,我挺支持的。我一直都觉得导演编一个完整的故事、编一个完整的人物,是一个导演最基本的诚意。我是看不得没完整故事和完整人物的电影,而且它能勾连起贾导之前所有的作品,让你看到很多贯穿性的角色,他在不同时期会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选择,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在他身上,我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主持人:对,它就是一个集大成的作品,甚至让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坐船又回到那个三峡的地方,有那么多致敬自己电影的梗。
王一淳:还是那一波人的感觉,就是他们的变化。
主持人:他们的客串,可能很多观众觉得它不像贾导早年那些《小武》、《站台》那些电影那么纯粹,有点太宏大跨度太长,但是我觉得本质上贾导还是没有变的,还在表达着他对故土、对小人物的关怀,另外两位老师有没有什么看法?
鲁豫:我反正是喜欢一个演员或者一个导演,他所有的作品我都会去看,而且我都能够从中找到我喜欢的那个点,贾樟柯导演的作品属于这一类,他的戏只要一上我就会去看,包括他前一阵的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我买了特版的场去看的。我觉得特别好,它某种程度是一个人物访谈的纪录,能够把人物放在他最舒适的状态里面,让这个人讲出他写作过程、人生过程当中那些有意思的故事,有一个那么诗意的表达游到海水变蓝。他的美学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包括他的影像当中的那个中国,是曾经的80年代、90年代的中国,那些东西是如今我会去怀念的。包括这一点审美上我跟一淳导演特别像,电影当中必须要给我一个故事,一个人物是完整的,他是有变化、有成长的,这一切如果或缺、太过悬浮的话,我也是不太能够接受的。
王一淳:没诚意。
鲁豫:对,没意思了,就不好玩了,不好看了。
谭飞:我觉得很多人对这部电影的票房很失望,贾樟柯这么努力才那么点票房,其实我觉得可以了,因为我觉得这个电影就相当于醋一样,醋在中国的调味市场占多大份额,大家吃个面偶尔吃一下醋,但它不会特别像酱油或其他的调料。而且这个片子我觉得是他可能自己能拍出来也很爽的一个电影,他内心是特别想表达的,而且特别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一部电影。我现在有时候做梦还梦到《江湖儿女》里面的场景,构造出来的特别奇特的影像,包括在草地上一杆枪,永远会在你的梦境里萦绕,我觉得贾樟柯可能实现了自己特别爽的一个梦,这个梦里面有点醋就够了。我不想这个梦里面所有人都能吃得特别喜欢,他原来的片子很难说是醋,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很复杂的东西,我觉得这个电影就是醋。
主持人:还推广了一种酒“五湖四海”,刚刚我们提到了《第十一回》的观影门槛问题,这次谭飞老师提了一部比《第十一回》更高的观影门槛——《太阳照常升起》,但这个片子刚上映的时候,评分是比较低的。大家觉得这四个故事完全看不懂,谭飞老师为什么会推荐这个?
谭飞:它现在评分好像是八点多,原先是6.9,我喜欢姜文的荷尔蒙,我觉得中国很多男导演的荷尔蒙越来越少了,但是姜文到了50岁之后还依然有渐旺的荷尔蒙和元气,这是我特别欣赏的。它里面制造的梦境和隐喻、暗喻,可能每看一遍都会觉得常新,包括那里面的鸽子,美丽的梭罗河,我觉得很多东西很美,包括陈冲在里面给人的感觉,那种符号色彩,它的原著叫《天鹅绒》,它是把天鹅绒几个故事弄在一起的,四个章节其实很有寓意,寓意我就不多说了,但确实可能70后的人看到里面的很多东西会有条件反射会觉得充满了生命力,充满了一种张扬。电影的美其实有时候你就会发现就是这样的,让你觉得这个世界好绚烂,或者当年也绚烂过,你们以为当年就是黑白吗?不是,那个时候的绚烂是你现在想不到的。他在里面其实完成了很多自己造梦的过程,我觉得和后面的《一步之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肯定比《一步之遥》好太多了,《一步之遥》里面有很多我觉得强迫症的色彩,一个人如果过于追求完美,会在影像上那种追求反而会让观众觉得有点难受,有点焦虑或者压抑。但是我看《太阳照常升起》觉得是一种释放,而且你能理解它的释放,就这种感觉。我觉得荷尔蒙是每个男导演必须面对的一个宿命,可能跟着身体机能下降有关,但我还是希望中国男导演的荷尔蒙下降得慢一点,别很快就让人觉得颓了,我觉得姜文不颓,还让比他小的人有希望感,挺好的。
主持人:在某些视频网站上,姜文导演的几部电影都是回放率最高的,因为他特别喜欢玩这些隐喻、符号,大家永远在解读他的电影,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百分百理解他影片中的每个细节,对于影片来说也是一种趣味吧,像《太阳照常升起》,大家至今仍在争议里面哪个对应的是哪个角色,但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把它搞懂,像谭飞老师讲的,其实你去感受它里面的那种奔放、那种时代感、那种荷尔蒙其实就够了。
谭飞:你读懂了也没用,也没意义,所以你不如不读懂,但是你试图接近读懂,我觉得这个过程也很愉悦。
主持人:我们再讲另一部鲁豫老师提名的非常复杂的电影,这倒不是晦涩,因为时间被打乱,人物特别多,而且也没有一个绝对的主角,那就是《罗曼蒂克消亡史》,其实前面我们也提到程耳导演是一个非常讲究腔调的导演,在这个电影里面无论是杀人也好,还是一个人中刀身亡,都拍得非常的优雅,鲁豫老师您喜欢《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原因是什么?这个电影当时票房也不是特别高,您觉得原因可能是什么呢?
鲁豫:我觉得他们里面用了很多上海的方言可能会是一个原因,我当时去看这部电影,我记得还迟到了一点,所以我又看了5分钟之后才能看明白在讲什么,整个故事走向,人物也非常多。我特别喜欢电影当中那个腔调,可能会有一部分人觉得这个腔调是不是会有一些做作的感觉,但是碰巧我喜欢那个腔调,因为影片中描写的那个时代,上海滩那个场景对我个人有着很不可时宜的魅力,我会很痴迷那个不合时宜感,所以对那些人、那些事碰巧是在我日常的阅读兴趣点上,当时我看这部戏本身内容就很让我觉得有吸引力。在一部影片当中有那么多的角色,有那么多的演员。你刚才说腔调,我特别喜欢影片中有一个地方,闫妮中枪以后,她就慢慢坐在椅子上,动作非常的舒缓,非常淡定,以至于我当时不能够确定她是不是中枪了,把钥匙放在桌上以后,特别优雅、淡定的、庄严就死去,我很欣赏。影片当中的那些人物,因为现实生活中都是有据可考的,这个人是黄金荣,那个人是杜月笙,这种连带很有意思,特别符合我们的考古心态。我喜欢看群星荟萃的电影,这个时候非常考导演的功力,让观众忘掉这个人是谁,只看到这个角色,能够把他们变成那个角色,这个演员非常信任你,人物完成得非常好,包括里面很多演员不是上海人,尽可能学上海方言,后来我问过他们,我说你们发音还不错,怎么弄的?他们说是后期配音的时候有把他们的原生和配音的声音混在一起,那个相似度就相当高了,有些可能没有那么百分百的还原,但是相似度已经非常高了。总之影片的营造氛围感我就很喜欢,所以程耳的新片《无名》我也特别期待。
主持人:配音这一点确实是比《无极》要好一些,《无极》当年外国演员的声音实在是太奇怪了,很多人也说《罗曼蒂克消亡史》是中国版的《教父》或者《美国往事》。另外两位老师会比较期待《无名》吗?程耳导演的风格,有人认为是腔调,有人认为是有点装。
王一淳:装能装成那样也挺不容易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装成那样的,拿腔调也有水平高低,各个层面其实都有高低。
鲁豫:还有一个细节,我可能是比较细节控,影片这种细节就特别打动我,一下能够抓住我。《罗曼蒂克消亡史》里面他们一家一起吃饭,章子怡扮演的角色和浅野忠信扮演的角色就坐在一起,从他们背后有一个镜头,浅野忠信弯下腰拿起一张章子怡掉下的餐巾纸,把它叠好放在旁边,旁边的演员还在讲台词。那个时候作为观众,你会瞬间明白之后未来会发生一些什么,这种细节影片当中提到很多,对我们观众来说又有诚意,又那么自然,它关键是那么多的人物,它都能够非常不着急、很有次序、很有节奏的一一告诉你,该有的伏笔、该有的埋伏一个都不少,这是很考功力的,我就会被这种细节所吸引到。
主持人:谭飞老师期待《无名》吗?梁朝伟加王一博。
谭飞:我听说挺好的,但是刚才说了腔调的事,我觉得程耳腔调有两种,一种是拿腔作调,叫腔调,大概意思就是装出有腔调,其实是做作的、矫情的;还有一种是真有腔调,讲的是上海人的腔调,什么人的腔调,老克勒的腔调。我觉得程耳可能还是后者,他不是装,因为我记得他前一部作品《边境风云》也是评论是两极的,包括造型的这种极致追求就显得有点割裂、太满了。但其实我看了《罗曼蒂克消亡史》,我觉得刚才鲁豫讲的我也有体会,一个好的导演在注重形式的同时所有该交代的细节还是很巧妙的把它带出来了,我看过另一个电影,就不说名字了,纯黑白的,有些人都觉得好,我其实真不觉得好,我觉得它是看不到细节的,可能只看到某个大的东西,细节好像说是硬拍出来的,就没有什么巧妙,可能你会觉得这种事叫拿腔作调。如果你觉得一个电影在造型感的同时,让你体会到细节的微妙,因为我觉得微妙两个字特别难,暧昧两个字也特别难,程耳是有这个能力的。我最近也看他说王一博你来我剧组先关酒店关7天,他是让他完全放空,你什么都不想,把原来档期跟人谈生意这事全忘了,进入我的角色我再跟你讲,我觉得这就是程耳导演的能力。
主持人:我想起鲁豫姐提到的另一部电影《荆柯刺秦王》,里面综合了刚刚我们讲到的这些因素的史诗、历史,舞台感,众星云集,尤其里面还有像赵本山这样的各路明星,还有我们刚刚讲的这些腔调,对历史的重新解读,这也是一部有点被低估的作品,现在还是没有被那么认可。鲁豫姐还要就《荆柯刺秦王》再讲几句吗?
鲁豫:当时他们好像说过,李雪健老师扮演秦王,当时曾经考虑过是姜文来演,很多人物的塑造我当年会觉得不太能够接受,但隔了很多年再看可能我个人的审美会有一些变化,如今你一说,我还是会想到那部电影当中李雪健的那种表达方式,王志文的那种从造型到人物、台词表达方式,包括孙周、巩俐、周迅、张丰毅。说明他们的表演、人物呈现、导演的要求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很多电影不说10年,过几年它就会过时了,审美是不断地在变化的,说明它能够跟着观众一起成长,说明它是超前的。否则还有很多电影如今在看,总觉得无论是技术还是表达方式,可能会有某种时代感。那部电影实际上是1998、1999年的很早之前的,如今看完觉得他们当年这种呈现方式是对的,当时我没有get到,所以我当时会觉得不太好看或者偏男性化,做了很多年之后,我现在想想,今晚回去可能我会再看一遍,内容还挺过瘾的,周迅在里面太打动人了。
主持人:一淳导演提了一部一个最新的电影《刺杀小说家》,这是去年春节档刚刚上映的,在一年的时间之内,一淳导演您觉得要重新评价它,为什么当时它是被低估的呢?
王一淳:我觉得它被低估的原因实际上也是我欣赏它的原因,它是一个文艺的核心、文艺的表达,但是是在一个非常工业化的制作里面来呈现的,我觉得这就特别考导演的掌控力,说实话这样一个片子交给我我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太宏大了。整个牵扯到的工种分得那么细,所以我愿意把它称作一个视觉盛宴,一个比较俗的词,但是视觉盛宴做好了真的也是挺不容易的。再一个,因为这个想法把小说家创造的意象世界和现实世界勾连起来的想法,是我之前也有过的,而且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来做那么一个故事,我大概会用一个什么样的壳来呈现它,最终我觉得现在它用的这个故事的壳,既也有悬疑,又有情分融合在一起。
谭飞:我们的镜头怎么用,不要太多留白,因为里面的冲突很多,而且一波一波的,就那几个人物,但他们之间的冲突很尖锐,也死了人,所以它就需要一个强情节的推进,它的镜头上就不会像我们常态说的要电影语言,留白多或者给点诗意的镜头,有些地方再做了什么技巧,它反而就是集中在讲故事,让大家聚焦到这个故事。我觉得这部电影的意义就在于,大家看完之后或者说看的过程中,笑完之后的悲哀,笑着笑着就哭了这样一个感受,而且它里面你真的要说讲到了中国最基层的现状,包括很多东西这种弄虚作假,包括人的底线,你拿到现在看也相当有现实意义。我倒不觉得《驴得水》多被低估,我只是觉得后来很多人很不屑它,老拿话剧感重说事。那你说到《你好,李焕英》的时候,说它40多亿,就说你看虽然像小品,但还是很成功的,我觉得应该还是给人一个客观的评价,话剧感并不是它的缺点,相反它利用了话剧的舞台的空间遐想,所有人的关系特别冲突、特别大,化学反应特别强烈,反转特别多的这么一个特点,营造了一个当时的乡村乌托邦,教育乌托邦,但这样的乌托邦其实给人很多思考,现在你想起来其实好多东西也是值得咂摸的,还是很有味道的,我是这么觉得有点遗憾,大家的评价特别的苛刻,就觉得《驴得水》这个片子不就是一个话剧改的,确实是话剧改的。但我觉得它跟《李茶的姑妈》就不是一回事,《李茶的姑妈》确实是失败了,最大的失败,《李茶的姑妈》里边完全没改它的空间调度,就跟话剧一模一样,因为《李茶的姑妈》里面很多是换装,但你说在舞台上你换装从东到西,或者从西到东,观众会空笑,因为你在现场看到他这么静,又这么窄的范围里这么一个换装,你是觉得好笑的。但在电影中,如果这样简单的换装,观众们就会觉得小儿科、儿戏不对。但我觉得《驴得水》不是这样的,所以我觉得叫小结构大空间,小事大气,这是我的看法。
鲁豫:我觉得《驴得水》有一点很有意思,我作为观众我会觉得它这样表现我能够接受,因为它故事设定写的是1942,但我觉得它是刻意这样设计,所有的人物从外在,穿当时的衣服,但是外在的举止、讲话、语气、语调不会让你刻意地说要回到那个年代,依然保持现在这种状态,这样就会显得有点割裂,那种感觉我会觉得很有意思,符合那个电影该有的调性,其实《驴得水》我看到观众的口碑我觉得还都挺好的。但有一部戏,一个比较小的电影我会觉得知道的人特别少,我觉得还有点小可惜,就是唐大年导演跟赵赵他们俩一起拍的叫《寻汉计》。
主持人:他后来拍玄幻戏我觉得挺可贵的,因为如今这个时代我们能够拍现实题材,此时此刻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人的故事就挺难的,所以有这样的一个反映当代北京都市女青年,有婚姻、有情感、有生育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就觉得挺难能可贵的一个电影,但是排片各种就受观众关注特别低。
王一淳:我听说他们是裸发、宣发费零。
鲁豫:他们也跑了一些宣传,也有一些放映什么的,但是和时下这种水准相比几乎就是零宣发了,但其实还挺可圈可点的,如今能够讲这个时代的故事,这种尝试我觉得太可贵了。
主持人:今天这么一看我们国产电影里被挖的宝藏实在是太多了,今天直播当中就至少提了十几二十部,我们大家也可以回去重新看看这些电影,我相信三位嘉宾心目中有更多的名单或是片子,以后可以在微博上更多地跟大家重新推荐这些好电影。但我们回顾过去也是希望能够在未来也看到好的华语电影作品,我这几天在重看这些老电影,我真的是觉得其实挺骄傲的,我就觉得当初我们这些电影真的都很不错,当年看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但是现在在看觉得其实我们创作者还是非常有才、有想法的,最后想请三位老师也再聊一聊对未来的展望,希望未来我们能看到什么样的电影,或者说是对于未来的中国电影市场也好,中国电影产业也好,有没有什么期许?
谭飞:我就希望我们下次直播的时候聊点新电影,这是第一个愿望。总是怀旧好像就意味着踯躅不前了,不走了。第二个,我希望很多反映现实、反映社会变迁的电影,有更多的能见度。第三个,也希望电影人被人尊重,我现在发现其实提到电影的时候,很多人脸上已经显露出不愿意关注的神色了,这很让人警惕,电影边缘化的背后可能就意味着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工作的饭碗的问题,或者说社会的一个大行业的问题。所以我希望大家一起努力,一起把冷变成热,或者至少让大家还惦记这个事。
鲁豫:我特别希望能够回到90年代中后期,到二千零几年差不多十几年的那种观影的状态。我记得印象特别深,1995年还是1996年当时美国有一部电影叫《未来水世界》,凯文·科斯特纳演的那部电影,那是《泰坦尼克号》之前投资最大的一部电影,好像是1.75亿吧好像是,后来票房就基本没收回来。我印象特别深,我当时好像在香港有一个工作,我去看电影买片、买票的时候我就在犹豫,因为电影口碑不是很好,正好上一场观众出来了,有一个老外我就问他,我说电影好看吗?他说不好看,但是你应该看,我说为什么?我说不好看我为什么要看,他说你有多少机会能够花30块港币看一个1.75亿投资的作品,我一下就愣了,我说对,我说没有什么别的机会。那之后我有特别好的一个电影观影的习惯,我去看电影不管它是好还是不好的口碑都去看。因为后来我发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太介意看所谓的烂片,因为一部电影你说它再不堪,依然有可圈可点的东西,而在看的过程当中,其实我自己作为观众能够形成我自己非常独特的,属于我个人的的体会和感受,无可替代的我自己的感受,不会被所谓的评分或者别人的口碑去影响,我觉得这特别重要。如果观众都能够有这样的观影习惯,其实市场就会特别好,后来我发现很多欧美的观众都有这样的习惯,我当时还挺感动的,所以我就说我作为观众还是希望能够回到当初的那个状态。作为做电影的人,其实就不用揣摩观众喜欢什么,因为都在变,我特别喜欢有表达的电影人,只要有表达的话,他其实是能够被人接受到的,所以这是我的希望,当然我也希望像谭飞老师讲的那样,会有新电影让我去看,我也挺久没进电影院的了。
王一淳:我希望不管是来自于管理审查方,还是来自于院线方,来自市场方还是来自于观众方,都能对电影创作多一点宽容,多一点信心,多给它一点空间,多给它一点时间,让创作者有心有力去做一些更大胆的尝试。
主持人:好的,三位嘉宾讲得都非常好,我们网友也说的非常好,保持自己独立的思考,保持自己表达的权利,像鲁毅姐刚才提到的,一个电影再不堪,去电影院看的经历都是非常独特的,可能也能在电影当中找到跟你生命体验共振的点,这就是一部电影被看以及值得被反复观看的意义所在吧。非常感谢今天三位嘉宾的做客,跟我们分享了这么多好电影,我相信即便可能再等一个月,我在看一些好电影的日子能够变得更充实一些,谢谢三位老师,大家下次再见。